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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道他的场恋爱是不美的。

    那时候他刚到深圳,很穷。深圳是一个什么东西都会严重缩水的地方。他在安微刚走出校门的时候,还觉得拿在手里的毕业文凭很沉、很郑重。但南中国的太阳似乎很快就把他十几年来溶在这张毕业文中的汗水烤干了。轻飘飘的叫他回首过往简直不叫人生。他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出自名校?在拿着薄薄的简历找工作的路上,路明晃晃的,阳光白得刺眼,他觉得自己也快薄得象一张纸了——他也 就是被压薄成一张工卡后丢进他第一个工厂的,那是个小厂,做电饭煲内胆,他在生产线上当技术员。

    他叫樊得瑞,他说的这一切发生在93年。现在他已经是深圳市一个经营小家电进出口贸易很有前景的私人老板。他说:所有的遗撼都有可能被汗水和努力填平,然后,他眼底的颜色深了一层——只有一件:他知道,他的那场恋爱是不美的。

    樊得瑞从来没有去想过自己要去爱厨房里的那个胖胖的四川女孩,其实她的胖也只是相对于他吧?那时的樊得瑞黑瘦得惊人,但这黑瘦与糟糕的境遇反而能逼衬出一个小伙儿年轻的光彩。那个女孩名叫张敏,皮肤是四川女孩特有的那种白皙,淡眉细眼,文化很低,但她在她的日记里写道:他的瞳仁是暗与烫的。

    就是无意间看到了这句话 ,攀得瑞才确信张敏原来真的是爱上了自已。他自已都不敢回想自已当时是个什么狼狈样。这是一家私人小厂,没有休息日,而樊得瑞那时的工资也只有区区420圆,比一个打工妹好不了多少。这一切让他自已都瞧不起自已,却有一个女孩在日记里写道:他的瞳仁是暗与烫的。

    他们相识是在工厂后面废弃的那片蓝球场。初夏的傍晚很闷,那儿蚊子不少,也老有大片大片的蜻蜓飞舞——深圳的蜻蜓实在很多。有一天心情不好,太阳很衰绝地以一种绝望的暖红——像独抱的无法释出的柔情缓缓坠下。樊得瑞才第一次看到那个女孩张敏。太闷了,两个人说起话来,身边的蜻蜓总是没完没了地飞着-----这就是樊得瑞所能记得的一切。然后,一个月后,樊得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星期天,在一个朋友走后空出来的出租屋里他就那么容易地把张敏放倒了。一切都是荒颠、混乱与快速的,只有事后想来,樊得瑞才会忆起:其实,那天,张敏闭着眼的神情很温柔。

    那是份混乱的,偶合的、畸异的爱,至少樊得瑞当时是那么看——窗外似乎整夜都在用沙哑的收录机放着同居时代,而他的前程一片黯淡。樊得瑞每每在早上看到阳光下张敏清晰的神貌时,他的胃里都会一阵紧缩,他会看得十分冷漠。他对她的话很少,注意更少,他只知道她曾那么很神圣很祟拜地翻过他的毕业文凭——用他眼角的佘光。男人在最倒霉时是不会考虑所谓爱情的。很多时候,男人把爱情看做成功时不妨加冕的妆点,而不是困苦时对自已无望的救拨。

    只有在黑夜来临时,万物调匀了他们的气息,一切黑下来,光影不再,在那具柔弱、温凉 、富有弹性的肉体上,樊得瑞才感到她是一个女人。不知为什么,正是在这都看不见彼此眉眼的夜晚,当张敏纯化成一个女人做为一个巨大的概念陪伴在樊得瑞怀中时,他才为她泪流过。

    半年后,樊得瑞终于有机会要走,去同学在深圳市内的一个厂做报关,他毫无留恋,包括对张敏。他把一切都办妥了,甚至行李都备好了才告诉张敏。他们来到出租屋,那天不是星期天,张敏晚上要加班,两人最多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当樊得瑞很明快地告诉她自已要离开时,她懵了,只一下。她早就知道他会离开,她只不过是在嘴里一遍遍重复着这句话,好象她麻木的头脑不多听几遍还无法弄明那一句的含义。樊得瑞只是沉默着,只是在他提着行李走向门口时,张敏才喊道:“可是----我有了----”

    这3个字她说得如此不理直气壮,因为樊得说好两人半年就要分手,说好不要的。樊得瑞孤疑地看着她,怀疑她是不是玩花样。看着她低着的头红着的脸,他很负责地说:“那好,做掉它,下个星期天,我陪,我付钱。”

    他决不为张敏的眼泪打动。下个星期天他果然从福田赶来陪张敏去的医院。等了一下午,实际操作不到1个时。说快很快,事儿完了他陪张敏去吃快餐。(樊得瑞如今痛苦地说,他当时甚至不知道女人这时不能吃凉的)。快餐店干净、清爽。张敏吸完那杯漂满冰的可乐,没有说什么,很绝望地走了。她走在秋凉的深圳的街头,水泥的楼宇间。她裙后的两腿间,暗褐地湿着。

    也许你自已都不承认,但无意间的细节会让你印象很深很深。樊 得瑞一直没再找过别的女孩,张敏那绝望的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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