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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www.biqugexs.org,杀人事件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岛》继续看了起来。

    “啊,真的看得见!”

    “是吧,我说的没错吧?”

    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向我靠近。我将视线从书页上移开向上一看,果然还是那对情侣。他们正向我这边走来。

    我还是像之前一样,就跟他们点头示意一下就行了,毕竟我们的交情也就是到互相邀请对方参加婚礼这种程度——正在这么想的时候,らいち却十分热情地向我挥手,就好像已经把我当做了真正的朋友一样。这都是UNO的功劳啊。

    我意识到这一点,也露出了笑容,向她挥手回礼。成濑此时面无表情,看着有些不爽,嫉妒之情溢于言表。不过请不要担心,我和らいち真的只是挥挥手的交情,仅此而已。

    当然,打完招呼之后,らいち就没有再理会我,而是拉着成濑到了一处比较远的栏杆那里一起看风景去了。

    他们视线的尽头处有一座岛。

    那座岛距离我们不算太远也不算太近,模模糊糊能看到轮廓。

    但是这肯定不是父岛,我们距离目的地还差得很远。

    我看了看手机,现在是十五点四十五分。也就是说这座岛应该是伊豆诸岛中的某一座吧。多亏了那里的信号塔,我的手机现在又有信号了。

    “那个是三宅岛?还是御藏岛?”

    “嗯。在我看来——两个都是。”

    “哇,仔细看的话真的是两座岛呢,好厉害好厉害!”

    她开心的跳了起来,落到甲板上发出咣咣的声音。明明她穿的是高跟鞋,举止却好像完全不受影响。

    他们确认了那座岛的身份之后,又跑去看船内那个显示目前位置的显示屏去了。

    二零零零年,火山喷发,岛民全体离开岛去避难的三宅岛。

    有名的观海豚胜地御藏岛。

    这两座岛在我们身后消失之后,视线中就只能看到一片大海了。距离下一次再看到陆地还要大约两个半小时,那时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八丈岛。

    即使如此,那两个人也没有回到船舱中,而是在一望无际的大海前亲热的交谈起来。刚开始交往的情侣都是这样,就算没话也能找得到一堆话说。

    如果现在就离开我就显得太刻意了(我讨厌这样),于是我依然安坐于桌子旁,再次翻开了书。

    读了一会,突然被搭话了。

    “你在读什么书呀?”

    我慌忙抬头,眼前站着的竟是小野寺。

    大脑飞速的运转起来。当然,没有任何成果。

    诶,好像是被问了个什么问题来着?NIZAIDUSHENMESHUYA。啊,她是在询问我现在手里拿着的这本书的作者的名字。要迅速地回答她……这样吧。

    我把书抬起来,给她看了看封面。

    然后我突然意识到光是这样做显得我太冷淡了,于是打算接着说点什么。

    然而在我开口之前,小野寺先说了起来。

    “‘ディーインセル’……岛,是吗?”

    从她的口气听来,Die Insel好像是德语。

    “是什么样的故事呢?”

    我大略的给她讲了讲。

    “是推理小说啊。你还真是喜欢这种小说呢。”

    小野寺这样说着,坐到了我的身边。

    我的紧张感于此时到达了高潮。

    现在我该找个什么样的话题呢?

    不能是书的话题,我在这方面可是有心理阴影的。第一年线下聚会,我听说她是德国文学专业的,就让她给我推荐几本书。作为回礼,我先向她介绍了推理小说名作,希望能在她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可是轮到她的时候,她却说“总而言之德国文学也有各种各样的风格和类型……”,然后就打算蒙混过关了。明明只要能推荐给给我其中的任何一本都好的。就好像在背地里说“我才不要跟你这种人有相同的兴趣”这种话,让我很受伤。

    可是除此之外也找不到别的话题。

    我向四周看去。然后,就像在竹芝港客船站候船室里看到了那个海豚喷泉一样,我注意到了那边的红发少女。

    らいち与成濑。这两个人正在以一种能让周围人感到非礼勿视的姿势亲热。而且这两个人的年龄差比我和小野寺的还要大,作为模板(话题)真是太合适了。

    那两个人起劲地讨论着恋爱的话题。没有话题的恋爱是不会有结果的,这话我好像在那本书上读到过。这大概跟“不坐小笠原丸号就无法到达小笠原诸岛”是一样的道理。尽管如此,我到现在为止根本没有恋爱相关的话题可以聊。这真是很严重的事态。

    幸好,那两个人现在在栏杆那边聊得正起劲,这样的话我跟小野寺提起他们的事也不用怕被他们听到。

    我在大脑中组织着语言。

    深呼吸。

    向成濑和らいち的方向瞟了一眼,然后我开口了。

    “说起来,那边的那两个人,真是恩爱啊。”

    “诶?嗯嗯,确实呢。”

    “他们之间的年龄差意外地没有成为障碍呢——”

    “是……”

    就在这里切入要害。

    “刚才你说你没有男朋友,不过肯定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吧。”

    我很想看着她的眼睛问出这个问题,可是却没有这样的勇气,于是改而注视着她眼睛旁边的虚空问道。

    小野寺低头思考了一阵。

    她在想些什么呢?

    她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了呢?

    还是说,她只是在考虑,是不是该回答我这个问题呢?

    风儿愈发喧嚣了起来。

    我直到此时才发现,原来她这回没有戴那顶草帽。大概是怕被风吹跑所以就放在船舱里了吧。会不会被偷走呢?想着这些毫无关系的事情,思路越跑越偏。

    大概过了多久呢?

    她终于做出了回答。

    “有的。”

    她低着头,嗫嚅道。虽然声音很小,在我听起来却很有力度。

    有的,是吗……

    脚下的甲板似乎化作了虚空,深渊好像在看着我。我用力踏了一下甲板,稳了稳心神。面对这样的回答,我可不能气馁。虽然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但让已经有喜欢的人的人通过交流也喜欢上自己,不也挺好吗?

    而且,假如说,假如说的话,她喜欢的那个人是我呢?因为,如果那个人不是我的话,她又何必煞有介事地思考这么久呢?是啊,一定是这样的。就这么定了。反正我是信了。

    心脏砰砰地跳。

    我尽量不表现出自己的吃惊,摆出一副“有喜欢的人不是很正常嘛”的样子,继续追问道,“哦,是什么样的人呢?”

    然而,声音还是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希望她没有发觉。

    她依然低着头,羞得颈子都发红了。

    “他,他是个很直率的人,有自己喜欢做的事,沉浸在其中的时候,那专注而充满活力的样子,连包括我在内的周围的人都会被感染到呢。他就是这样的人。”

    一边听着,我好像沉入了冰冷的绝望之海。

    不对。这肯定说的不是我。尤其是,我这样一个既没有梦想也感受不到人生意义的区政府小职员,怎么会跟她口中那个“有自己喜欢做的事”的人是同一个人呢?

    其实仔细想想的话,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假如她刚才提到的人是我的话,我们早就应该在交往了。哎,我还在幻想些什么呢?

    同时,我也断绝了未来与小野寺交往的念头。“有活力”这个关键字,与我的个性正好相反。这样说的话,未来她做恋爱咨询的时候,也不会对我这种人倾心吧。

    我的夏天,结束了。

    在这之后的事我已经不太记得清了。小野寺好像离开了,成濑与らいち他们好像也离开了。天空被夕阳染红,八丈岛已经来到了视野内。

    我突然回过神来。

    我到底在这里坐了多久啊。

    突然,我感到饿了。我拿起书,站了起来。不想去食堂,因为会遇到小野寺。所以,我转而去了自动售货机前,买了一盒炒面。食之无味。

    今天就赶快洗洗睡了吧。

    我回到了自己的船舱,正准备拿起洗漱用品前往澡堂,没想到此时,小野寺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我慌忙把换洗的内裤藏在枕头底下。

    “啊,是小野寺啊。有什么事吗?”

    “那个,待会我们几个打算在甲板上一起喝一杯,冲君你也来吗?成濑和らいち酱都说要来的。”

    过去我们也曾在甲板上开过酒会。

    一般情况我肯定是要参加的,可是现在我不想看到小野寺的脸。

    用身体不适这个理由拒绝她吧。

    我正这么想着,那个喜欢喝酒还喜欢劝酒的女巨人突然从小野寺的身后冒了出来。

    她把手搭在了我的肩上,用不容分说的口气说道,“你会来的吧?”

    我没有拒绝的权力。

    于是我们来到了甲板上。

    夕阳还未完全西下,群青色的天空中,群星却已经在眨眼睛了。同样的时间,东京的星夜可还没有成型呢。

    南国爽快的海风,从船头刮到船尾。

    浅川、成濑和らいち三人看来已经坐在桌边等候多时了,正在消灭着桌子上一碟碟小菜和看起来像是从商店里买来的罐装啤酒。

    “哇,带劲!”

    整整一天都很兴奋的浅川捋着自己的胡子,旁边的らいち正在手舞足蹈。坐在她侧面的成濑则不出所料地板着面孔。要是她也稍微留神一下成濑的心情就好了。

    我们也来到桌旁。

    大家礼节性的互相推举了一会领头干杯的人,最后还是一致同意由最年长的浅川来领这个头。他清了清嗓子,开始说祝酒词。

    “嗯——今年,咱们大家也平安无事的聚集在这里了。而且,我们还有了一个新伙伴——”

    说着,浅川把视线转向らいち。らいち轻轻地颔首。

    “咱们这些本来生活上毫无交集的人,现在能够一起围在这张桌旁,真可以说是奇迹,而且是成濑君的博客、黑沼先生的岛,还有咱们每一个人的心愿所促成的奇迹啊。”

    第一个被提到名字的成濑露出得意的表情。

    “为了咱们美好的相遇、美妙的假期和头顶美丽的星空,”

    中条苦笑着,那表情仿佛再说“真的吗”。我也无奈的笑了笑。

    “干杯!”

    “干杯——!”

    我举起啤酒罐,与大家一一碰杯。中条、浅川、らいち、成濑……本想在此把酒放下,可是小野寺还保持着举杯的状态。我也不好把她晾在那里,只好死死的瞪着她的啤酒罐,例行公事般的碰了下杯。

    果然还是好在意她的表情,我抬头看去。她此时视线已经不在我的身上了。我不快地夹起一块炸鸡,用力地咬了下去,然后恶狠狠地闷了一口啤酒。

    没有人注意到我的郁闷之情,宴会热闹如常。

    らいち虽然看起来不是那种会因为未成年这种理由在这种场合就不饮酒的人,可实际上她真的没有喝酒,而是在喝可乐。此时她正在试图和中条攀谈。

    “喂,说的就是你,你怎么在喝可乐啊?给我喝啤酒啊,啤酒。”

    这样说着,中条用力把一罐啤酒摔在らいち的面前。

    らいち惊得眼睛都瞪圆了,保持着可乐罐贴着嘴唇的姿势。

    成濑劝解着两人。

    “饶了らいち吧,中条。らいち还没有成年哟。”

    “未成年怎么了?我三岁的时候就喝过酒了。来,你说吧,你喝还是不喝?”

    明明是个律师,在她的心中,“中条国”的法律竟然比日本国的法律优先级要高。

    比起对讨厌的人的厌恶之情,她这种行为更像是正常的交流。大概是跟浅川抱怨一通之后,内心对らいち的芥蒂已然消逝了吧。可是对らいち来说这纯粹就是在找事吧。

    我正思考着らいち可能的应对之策,她突然绽开笑容。

    “那我就不客气啦,大姐姐。”

    然后她举起啤酒罐一饮而尽,做出得意而调皮的表情。短暂的安静之后,浅川首先吹起了口哨鼓起了掌。中条也紧随其后。

    “嘿,可以的呀小妹妹。”

    最后一个顽固分子终于也认同了らいち的加入。看来,今年的线下聚会一定也会像以前那样安定进行的。

    我刚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面前突然多出了一罐酒。

    “健太郎,你可不能输给人家小姑娘。”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我内心现在可是很想借酒浇愁的。

    我自暴自弃般地响应了她的挑衅。

    第二、第三、第四罐酒。不愧是健太郎!在这样的喝彩声中,我和中条面前的罐子都越堆越多。中条喝得甚至比我还多。她可不是那种只劝别人喝酒,轮到自己就敬谢不敏的人。这也是当然的,因为没有人会愿意陪那种人喝酒的。是的,今天晚上,不管中条喝多少,我都要奉陪到底……远远地我又看到了那两个背心男。他们好像正在笑嘻嘻的往这边看。我在被白天那两个炸鸡混蛋嘲笑吗?可恶,我要用拳头跟她们讲讲道理。我站了起来,可是一站起来不知为什么马上又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好像有人在说“没事吧”之类的话。没事,完全没问题。眼前的景色和头顶的星空会摇来摇去,那都是因为船本身在摇动。没问题的。

    时间不知过去了十分钟,还是三十分钟,抑或是一小时。意识完全回复过来的时候,我正在厕所里狂吐。

    第一天就喝成这个样子,未来几天会怎样简直不可想象。

    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出来之后,我感觉好多了。

    从厕所里出来,我再次往甲板方向走。半路上,我看到了船上附带的树脂呕吐袋。没有用到它们,真是太好了。

    然而,等我回到桌子那里的时候,发现那里已经被收拾干净了,一个人也没有。好像这里的宴会已经散场了。我连这都不记得了,看来刚才真是醉得厉害。

    我在夜风中凌乱着。

    说起来,我好像还没有洗澡呢。虽然醉酒之后我唯一想做的事就是赶快回到床上呼呼大睡,可是我想了想明天的安排,感觉就这样睡下似乎是不行的。如果待会不清洗一下身子的话,明天到了岛上我肯定会被嫌弃的。总之,我必须至少把身上呕吐物的气味给洗掉。

    为了回到自己的舱室拿洗漱用品,我从甲板上下到了二楼。

    就在这个时候。

    在特等舱、特一等舱和一等舱这片区域,有一个房间的门是开着的。在那边,我看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

    らいち正与刚才那两个人一起,走进了一个房间。

    这个位置不可能是成濑的房间,而应该是那两个人的单间。

    诶,什么情况?

    我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但是那一头标志性的红发我是不可能看错的。而且那两个男人中的一个还用手勾在らいち的肩膀上……

    我感到有些迷惑,于是决定找到他们进入的房间,一探究竟。

    走廊的两侧排列着许多二人单间。他们究竟是进入了哪一间呢?

    我暂时无法确定他们具体所在的房间号,于是暂且在走廊里徘徊着。走到每一个房门前,我都会把耳朵贴到门上,听一听里面的动静。

    床嘎吱嘎吱摇晃的声音,以及女性的娇喘……

    是らいち的声音没错。

    那家伙——她到底在干嘛?

    她和那两个人以前认识吗?还是说双方过去根本就毫无交集?不对,这种事不管怎样都好。关键的问题是,她已经有成濑这个男朋友了,还去和别的男人做——而且是和萍水相逢的男人——而且还是3p——啊啊啊这是什么情况?!

    我在那扇门前呆立了许久,经过走廊的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我这个眼神死死盯着房门的人。清醒过来后,我逃也似的跑回了自己的舱室。

    我受到了比自己失恋更大的冲击。小野寺甩掉我,不过是她正当的权利罢了。可是这……らいち的见异思迁简直毫无道理可言。而且更令我不快的是,她出轨的对象竟然是那两个讨厌的人。

    这件事我是否应该跟成濑说一声呢?不,我不能就这么跟他讲。可是,瞒着他的话也不太好吧……

    内心激烈的斗争之后,我最后还是决定先瞒着成濑。眼不见心不烦。而且更重要的是,这种事就算跟他说,他也绝对不会相信的。

    先去洗澡吧,让这破事随着我身上的酒精味一起被水冲走就好了。

    可恶,那个女人,连旅行的时候都不能稍微忍耐一下吗?成濑这家伙也是,这种碧池那里好了?非要跟带她一起来聚会,破坏这只属于我们几人的旅行。

    虽然身体清洗了个干净,可被污染的心灵却没有。

    赶紧回铺上躺着去吧。因为有些兴奋的缘故并没有立即睡着,可是不断涌上大脑的酒精最终还是送我进入了梦乡。

    我做了个梦。

    在再从兄弟岛的沙滩上,我跑着追逐着小野寺。不是警匪追逐戏那样真正的在追,而是像恋爱剧中在湖边追逐的情侣,一边跑一边喊着“哈哈哈,等等我等等我——”这样。不知为何,在我的梦境中,小野寺竟是裸着身子的。

    突然,她倒在了沙滩上。

    我一边喊她,一边向她跑去,可是她还是没有站起来。她是为了吓我一跳而这样做的呢,还是真的哪里不舒服呢?

    暂时无法判断,所以我慌忙来到了她的面前。只见她脸朝下倒在地上,头部流出的鲜红色液体正在沙滩上扩散着。

    是血。

    难道是她倒下的时候被沙滩上尖锐的石子扎伤了吗?

    我慌忙抱起她那一丝不挂的胴体。

    血污已经将她的头发染成了红色。不对,这不是小野寺,是らいち。不知什么时候我追逐的人就从小野寺变成了らいち。

    らいち睁开了眼睛,同时张开了口。

    从那口中发出的,是刚才她男欢女爱时的那种喘息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注3)枕边的手机闹钟响了。我从床上坐起来,关掉了闹钟。现在是上午九点。

    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小野寺竟然变成了らいち,明明这两个人之间毫无关系。把着两个人放到一起来比较,感觉像是侮辱了小野寺。

    嘛,也不能一直只想着梦里的事。

    眼下的问题是,早饭去哪里吃。

    我现在既不想遇到らいち也不想遇到成濑。但是,我也不想一大清早就去吃方便食品。思考良久,我最终还是决定起身去餐厅。

    餐厅早饭和晚饭时间都不是很拥挤。

    然而如同我所担心的那样,我的那些同伴们已经齐聚于此了,他们正坐在一张桌子旁边吃早饭。看到我之后,他们挥起手来招呼着我。没有办法,我只好去加入他们。

    我在托盘里放了两个奶油卷儿、一份沙拉和酸奶,端着盘子走向了那张桌子。他们的盘子基本都已经空了。

    “竟然睡了这么久懒觉。”

    中条开玩笑似的说。

    “因为是难得的休息日啊,干嘛要起那么早?”

    这要是放在平时的话,我估计这一天就这么睡过去了。

    “而且,反正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呢。”

    桌子一边坐着两个人,另一边坐着三个人。看来我是得坐到两人那边了。于是,我做到了那对情侣身边。

    らいち就像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与成濑亲热着。然而那张天使般的笑脸——说起来她脸部的皮肤还真是细腻啊——的背后却隐藏着恶魔的本性。她跟成濑交谈的时候,究竟都在想些什么呢?是在心底里暗自嘲笑成濑这个冤大头吧。还是说,在她心中,脚踏两只船,啊不,三只船这种是根本就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心理负担?双线操作?反正我是完全无法想象她此时的心情。

    在我吃完后,大家在此解散。

    在我收拾餐盘的时候,我看到小野寺和らいち正在餐厅出口处聊着什么。内容我无从得知,但是小野寺你怎么能把那种碧池当朋友呢?她可是把我们每个人都给骗了啊。

    说起来,当我看到她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比起对小野寺的失恋之情,更早进入我脑海的竟然是对らいち的厌恶。对,我就是这么讨厌らいち做的这种事。

    我回到了自己的舱室,继续看书,消磨时光。等到十一点的时候,我放下书来到了甲板上。船突然驶入小笠原高压的范围内,空气豁然变得干爽。这里的海水的颜色变的翠绿起来。

    甲板上如同启航时一样聚满了人。有的人在欢呼,有的人则用手指着船前进的方向——父岛。

    经过二十五小时的航行之后,父岛终于出现在了我们的眼前。

    随着船逐渐接近父岛,我们即将到达的港口——二见港已然肉眼可辨。在港口中,可以看到父岛与母岛的联络船母岛丸号、白色的候船室建筑以及在港口处并排站着的等候接人的人群。

    深景应该也在那群人之中吧。重纪先生因为某些理由从不离开再从兄弟岛,所以负责开快艇把我们从父岛接到再从兄弟岛的一直是她。

    父岛是一座面积约为二十三点八平方公里的小岛,它的港口二见港从船上看去也像怪兽电影拍摄中使用的小型道具一样微小。尤其是港口紧靠背后的山,更加强了这种压缩感。岛的中心部分基本都是山脉,山周围的平原部分只占岛的很小一部分面积。因此,这座岛上连机场都没有办法建设。

    船在港湾内开始慎重地进行转向。大多数乘客这时都聚在甲板上看着船如何停靠在港口的全过程,只有我们几个,因为见得太多了,于是趁着回房间的路还没有被人流堵住之前,先行回到了舱室,收拾行李准备下船。

    船摇动了一会后稳稳地停在了岸边,广播里开始播放下船开始的通知。与乘船时相同,指定席的乘客优先下船。

    我带着行李从船舱出来,与小野寺和中条一起,在阶梯处与成濑和らいち汇合。

    如果在这里等着二等舱的浅川的话,接下来就要被挤进人群之中了。于是,我们先行走下了舷梯。

    虽说紫外线辐射最强的六月已然过去,可南国毒辣的阳光依然十分刺眼。

    正当我四处寻找深景的时候,有人从后面拉了一下我的衣服。回头一看,是らいち。

    “冲君,不切换到‘南国模式’吗?”

    突然被她问起这个,我不由自主地显露出了一些敌意。她于是又解释道,“啊,这是我从小瞬瞬那里听到的。”

    我在心里摆出了一副扑克脸。

    “在这里还不行,等到再从兄弟岛再说吧。”

    这时,中条似乎发现了深景,向她喊道“这里!这里!”

    我们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候船室前面有一座陆桥,而深景正在桥下的阴凉处等候我们。

    深景是个性格多少有些阴霾的女性。一般来说,被太阳晒黑是一个人活得快活自在的标志,但是她这个人却的肤色与常穿的黑色蕾丝裙交相呼应,搞得整个人跟影子一样,如同久居森林里之中却一不小心来到阳光下的魔女一样。

    不过有趣的是,尽管她是这样的性格,却也像中条一样喜欢用拥抱来打招呼。因此,现在她正和中条、小野寺两人抱成一团。虽然笑容有些僵硬,可还是能感受到那笑容所带来的亲切感。

    “你可能从成濑那里听说过了,不过还是正式给你介绍一下吧。这位是上木らいち酱,是成濑的那个。”

    说着她竖起了小指,然后继续道,“别看她穿成这样,实际上可是个好孩子哦。两位要好好相处。”

    上木らいち酱?

    她的语气,就仿佛在介绍亲密的后辈一样,让我吃了一惊。虽然昨天晚上的豪饮应该是让中条在某种程度上认同了她,可是现在她竟然在自己主动将らいち介绍给深景,两人的关系已经好到这种程度了吗?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这段时间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啊?

    らいち向前跨出了一步,快活地跟深景打招呼。

    “我是上木らいち,因为无论如何也想来这南国的小岛旅游,于是就勉强小瞬瞬把我带过来了。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一边说着,她一边低头行礼。

    深景的反应跟我们刚刚见到らいち时一样,表情僵硬。

    这时,浅川来到了我们身边。

    “大家久等了。哟,深景,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

    深景的答复虽然还是很冷淡,但是表情终于缓和下来了。这一切没能逃过我的注意。

    三年前和两年前我们前几次来的时候还在父岛游览观光过。不过今年我们和去年一样,不在父岛停留,直接前往再从兄弟岛。于是,我们向着快艇停靠的栈桥方向移动起来。

    离开港口的过程中,我突然想起来,刚才下船的时候,我好像没有看到那对穿着背心的二人组。

    在找快艇的途中,我们看到了被两面海夹在中间,形同く字的防波堤。尖角部分如同瘤一般突出的岩石上生长着树木。

    那就是二见岩。江户末期的探险队发现这里时,用伊势湾的那块著名的二见岩(也就是夫妇岩)命名了这块岩石。二见港这个名字也由此而来。

    防波堤的前端耸立着向邮筒一样形状的红色灯台。らいち发表着“那个灯台就好像是鸟居和灯笼的合体一样”这样崭新的感想,并用数码相机拍了照。明明是跟昨天差不多的行为,可对于今天的我来说,这种行为却显得很恶心。

    我们很快到达了飞鱼栈桥。尽管这里停靠着许多渔船和游览船,黑沼家的快艇在其中却显得十分醒目,很容易找到,因为它鹤立鸡群般的大小和豪华。

    深景解开系船的绳子,然后坐了进去。

    “哎呀?”

    她说。

    “怎么了?”

    我向她身后张望,看到了一本摊开在甲板上的杂志。那一页上竟刊载着露出阴毛的女性裸体照片。

    “这是深景的杂志?”

    成濑用有点下流的口气问道。

    “不是。”

    她轻声否认,视线在陆地上徘徊着。然后,她的目光定在了一个点上,眯起了本来就很细的眼睛。

    我们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从阴凉处跑出来三个少年,一边用变声期的公鸭嗓笑着一边跑远了。

    “原来如此,是那帮小不正经的恶作剧啊。”

    浅川苦笑着说。

    “嗯,他们好像是这座岛上唯一一所中学的学生。之前他们也曾经把新买的女性内裤放在我的船上过。”

    “没准人家喜欢你呢。”

    “就算被小孩子喜欢上,我也不会高兴哦。”

    深景意味深长地看了浅川一眼。然后,她拾起小黄书,无言且面无表情地递到了成濑面前。

    “诶?为什么是我?我已经有らいち酱了,所以不需要这个。”

    本来是为了活跃气氛而说出的话,却让气氛更加尴尬了起来。不过,知道他已经被他口中的“らいち酱”给绿了的我,此时无法不对他产生同情。成濑自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他向我的方向转过身来。

    “这本杂志,就交给一直都散发着恋爱的光辉的冲君吧。”

    我,一直散发着恋爱的光辉?

    难道我对小野寺的单相思被看穿了?

    成濑趁着我内心动摇之际把杂志塞到了我的手上。

    展示着全裸身体的模特,似乎与小野寺一样,都是清纯系的女性。我无意识地翻开下一页,突然注意到真正的小野寺的目光,慌忙又把杂志合上了。她会怎样看这样的我呢?我害怕地想着。

    “在这种与世隔绝的小岛上,也有这种杂志流通啊。”

    小野寺一本正经地说着,然而她的发言似乎有些偏离了重点。

    我们的面前,是一望无际的平静的大海。

    拥有小型船只驾照的深景坐在了驾驶席开船。这个“小型船只”——用于休闲的船只——的定义十分宽松,我们现在乘坐的这么大的快艇也包括在内。看着纤瘦的深景自由自在地操作着如此比卡车还要巨大的庞然大物,真是痛快。

    一边向着目的地前进,我的心情逐渐变好了。

    小笠原诸岛可以分为婿岛列岛、父岛列岛、母岛列岛和硫磺列岛几个区域。再从兄弟岛是父岛列岛中的一个小岛,从父岛开快艇前往的话,所需时间大概是三十分钟左右。

    从二见湾出发向外洋方向前进一段时间后,远处的海面上突然跃起了什么。那个东西目测跃起了能有五米高。是海豚。与竹芝港客船站的喷泉雕塑不同,这个是真的海豚。

    大家看到海豚,都十分兴奋,而我却悄悄地想,如果那东西直接撞倒了我们的船就危险了。紧接着,我又为自己产生了这样消极的想法而感到自卑。好想赶快切换到“南国模式”啊。切换过去之后,我也能变得更加乐观了吧。

    越发感觉在甲板上呆不下去的我,假装自己不堪日晒,进入了船舱。

    进入船舱后,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这时,我听到了驾驶席处深景与浅川的对话。

    “你戒烟了?身上没有烟味了啊。”

    “唉,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啊。”

    两人相视一笑。这两个人还是老样子啊,像搭档一样。

    第一年来的时候,深景还没有见过重纪。她当时也是作为我们同伴中的一个来参加线下聚会的。当时她和浅川意气相投,两个人十分谈得来。不知道两人之后有没有以此为契机交往过,不过最后深景不是跟浅川,而是跟重纪结婚了。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我本想推测一下这背后的理由,不过如果再在这里坐着的话,可能会被人以为我在偷听他们两个的对话。所以我又回到了甲板上。

    不久之后,我看到了那熟悉的岛的影子。

    我们终于到达了再从兄弟岛。

    现在有一般居民居住的岛屿只有父岛和母岛两座,但是以前却不是这样的。然而,历经岁月的洗礼,其他有人居住的岛人口逐渐稀疏,以至于最后大多变成了无人岛。再从兄弟岛也是这些岛中的一个。

    因此,那座随着我们的接近慢慢从岩石后面现身的栈桥,也是在二战前建造的,后来只经过了简单的修补。

    深景娴熟地操纵着快艇,将其精确地停在了栈桥边上。

    我们下了船。在我们面前有许多裸露的岩石,岩石的旁边的树林裂开了一个明显的缺口。海风的味道中,混杂着草木的香气。

    深景开始一个人把船系在栈桥上。我们每次提出代劳,都会被她以“不自己亲自系就不能安心”为理由拒绝。

    我们闲得无聊地等着深景。突然,从身后传来了有特色的沙哑声音。

    “今年各位总算也来了啊。”

    转过头去,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突然从树荫下站了起来。是重纪。他与过去一样,被烈日晒得黑黑的。从一个月前他在主题为“今年也欢迎大家莅临敝岛”的隐藏帖子里附带上传的两人的照片就可以看出,他与深景的皮肤还是跟过去一样黑啊。

    然而,他身上最大的特征不在于那黢黑的肤色。

    らいち发出了小声的惊叫,紧紧抱住了成濑的胳膊。这不是演技,而是真的被吓到了。

    尽管事前已被告知此事,らいち会有这样的反应也是难怪的。重纪虽然穿着与平日并无二致,可第一次看到他的人,仍能注意到他的奇特之处。

    与浅黑色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张白色的,面无表情的假面。这张假面覆盖住了重纪的整个头部。

    白昼的假面——非现实的光景——然而,又是无可置疑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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