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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很多种,只是吊脚楼就从此荒废了,在人们的心中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洛忌说完这些的时候,我和桑听得很恍惚,因为猜测结局而变得迟钝起来,只是随着洛忌的脚步就走了进去。阴阴的风飘过来,发出咕咕的声响,我紧紧拉着桑的手,桑的手心湿漉漉的,嘴上却还在说,别怕别怕。屋里很简陋,没有床,干枯的稻草糟杂的堆放在一角,一张简单的原木桌子,有一脚不稳而常常晃动,墙上糊着的浆纸边角已经泛黄卷曲,脆脆的像要断裂。字迹大多模糊了,只有在水一方几个字隐隐显着,笔锋苍劲有力。葫芦瓢迎风掉在地上,发出轰的空响,我们仨立马吓得钻出吊脚楼,背后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四、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恍惚里,日子如垅上的陀螺转得飞快,我们四个仍旧劣性不改的想方设法过新鲜日子。今儿去扑人家的酸枣,明儿去挖人家地里的红薯。在吊脚楼后面的河边分享美食,把脚齐刷刷的伸进水里,冰凉冰凉的水漫过我们的小脚。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咯吱咯吱的笑,那一块被我们坐过的河堤变得平坦而光滑。

    看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这些词的时候,我急急着的拉着桑,要他和我讲解。侧眼看到他脸上的绒绒的汗毛在阳光下闪着淡淡微黄的光。他红了脸,不肯说,任我左央右求,就是抿着嘴不出声。我生气了,别过脸不理它。放学的时候斗着胆子冒黑往回赶,他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我回头厌恶的叫,哼,别跟着我,小气鬼。路过那个吊脚楼的时候,洼地里因为有积水而在黑暗里变得如同镜面一样平滑反光。关于那些灵蛇,鬼头的传说又在我心里七上八下的窜起来,心里生窃,慌忙跑到桑的身后,脸色潮红的拉着他的衣袖。

    别怕别怕,他高声背着词句,声音婉转洪亮。可他的衣管微微颤动,我偷偷的抿嘴笑。他奇怪的别过头来,眼睛明亮,有如一池碧水,泛泛动情。我粘着他又央他说这几句诗要表达的意思。他想了想,随即捡起一根枯木,在干涸的浅滩边上划着,怀人之情,或恋人。我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呼哧呼哧一路小跑回家。晚上坐在禾堂上,捧着脸望着月光发呆,手还能感觉一丝灼热。心里默默念着,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我偷偷告诉娟,娟瞪大眼睛把我看了又看,我们对视着隐隐的笑不再说话,那些暗暗的情愫深深的藏进了心里。

    五、陡峭的离别

    洛忌考到县城里念高中。我、娟、桑并排坐在吊脚楼的木梯上,托腮望着河边随风起伏的高草。风渐渐大起来,我交握着手臂摩擦着取暖,洛忌从背后轻轻披了件外衣在我身上。我惊了一下,偷望了眼桑,他垂着头,眼瞟到别处没有说话。风太大,桑拉着我们进了吊脚楼,大家安静的坐着,面对离别心里黯然一片。如此平静的坐着,似乎这屋里的气氛也变得温馨,揭去了神秘和狰狞。

    有些微微的响动,不以为意,或是风罢。转头一看却大惊失色,一条光滑青绿的蛇呈s型的飞速爬过来,我尖声叫起来慌忙往后挪着身子,娟吓得哭了。这是一条竹叶青,是山里传闻最毒的蛇,桑紧紧拉着我,眼神里满是慌张。别动,别动,洛忌轻声说着,听说每个吊脚楼下都有一条灵蛇,那是守护的蛇。可能它知道我们闯了进来就爬上来了。我们只要不发出声音,它就看不到我们,待稳下来再悄悄往后退。说完这些,洛忌的额上布了层密密的汗珠。他沉稳的指挥着我们,我们慢慢的与蛇拉开距离,就这样僵硬的小心翼翼的对峙着。我退到楼下,大口的喘着气,转身绊倒一根枯木,啊的大叫一声摔倒在下,反身一看,竹叶青狠狠的朝着张着手臂护着我们,神情紧张的洛忌扑了过来。我们三人的泪落地有声。

    他的身体都肿了,酱紫酱紫的颜色。我扑在婆婆的怀里泣不成声,我多么憎厌自己,我拒绝任何的理由,苍白而牵强,这是不可饶恕的罪孽,牢牢背负一生。

    桑沉默许多日子,我们都没有去上课,也不再见面。娟来看我,我只抱着老黄狗怔怔的呆。婆婆端来的饭凉了又热,热了又凉。我眼神空洞,不言不语。只和老黄狗重复着,告诉你一个秘密,是我害死了洛忌。

    六、沉缅,无法摆脱的罪恶

    我离开的时候是次年的夏末,高草在风里狂乱的扭着纤细的身躯,尘土细细的飞扬,天变得昏黄,没有色彩。

    我跟他们走了,那一男一女是我的父母。而离开这里也并不能遗忘些什么,罪孽已经深深铬进我的心里,那转头的一幕总是在脑海里翻腾,挥之不去。多少次午夜梦回惊醒,汗湿整个后背,气喘吁吁的回想,总是灵蛇飞身腾起的姿势,阴冷的停在那里。

    我再没有回过那里,也没有见过桑。

    婆婆去世的时候,我21岁。没有人告诉我这个消息,悄无声息的就把婆婆下了葬。他们都不希望我再回到那里,我默默坐在窗前,不时颤栗,颌首垂泪。听小娟说,老黄狗一直哀哀的守在外婆的屋前,最终老死在了那里。它都可以那么忠诚,而我却一直背负罪恶逃离。

    后来,我几乎强制性的想删掉这段记忆,但却莫名的憎恨衰老和离散,心里有种不可名状的恐惧。

    七、告别伤花夜

    我再回到这里,和他。他是我的心理医生。

    这年我26岁,我再次忆起这些。坐在吊脚楼里用缓慢的速度和他讲述这些,心里黯然得没有光亮。但是平静,没有过多的面目表情。说完以后我长吁一口气,终于能够释然。

    此时,娟在c城,和桑在一起。他们或者不会想到,这个夏末,我躺在荒废的吊脚楼里,和洛忌静静的交谈。灰尘沾满我的白色裙子,我静静的,静静的聆听,和那些曾经作一个正式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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