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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原下索抽到他,俩人自相残杀去了,不然这真是可怕的对手。

    原下索下场之后,丝毫没有胜利喜悦,只一脸生无可恋的疲惫。

    顾雪绛对林渡之道:“他居然能忍住不弃权。单这一点,我不如他。”

    邱北的风格实在突破常规,为防后来人效仿,比赛专门增加一条规定,双方每轮陈述不得超过半个时辰。

    这条赛规对林渡之毫无影响。他最紧要的问题,不是陈述时间长短,而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下,用蓬莱话慷慨陈词。

    顾雪绛觉得这不可能,林鹿只要开口,脸就红了。

    看过数十场辩难,南山榜首上场的日子一天天逼近,他从前写过的文章、答过的试卷都被翻出来。南渊学子认为这场稳胜局之后,他必会在挑战赛向原下索下战书。

    林渡之日渐消瘦。

    顾雪绛看在眼里,心中郁结。争什么榜首,别逼他了,没看到他都不开心了吗。

    “你要不要弃权?”

    林渡之摇头:“不。”

    这日天朗气清,日光和煦,勤学殿外水泄不通,守卫翻了一倍有余。

    林渡之身着天青色长衫,墨发束一支青玉簪,举步入殿,如清风明月,任谁都要赞一声‘木秀于林’。

    他的对手上前与他见礼。

    “北澜学院石渠阁,李辙。”

    林渡之却只行礼,没有自报家门。

    他指了指嗓子,摆手。走到记录辩难过程的执事桌前,伸手做‘请’的姿势,众执事立刻会意,为他搬桌子备笔墨。

    殿内一片哗然。

    “难道林渡之嗓子哑了?怎么偏赶在这个时候?”

    “时间限制半个时辰,写字哪有说话快?他写的完吗?”

    南渊人主张请医师,择日再比。北澜方极力反对:“双院斗法决赛何等严肃,规矩就是规矩,怎么能为一个人更改?”

    几位裁决讨论过后,深感为难:“虽然你以笔代言,但规则所在,不能为你延时。你所写的内容,会由裁决朗诵。”

    可惜了。本以为今日可见一场精彩辩述。

    林渡之点头,示意他知道。

    那位北澜学子压抑着喜色,拿起案上毛尖茶润嗓子。他本做好必败准备,谁知忽见转机。万一赢了南山榜首,使之无缘挑战赛,自己就是北澜的功臣,必将以此扬名。

    消息传到殿外,又是一阵喧闹。

    只有顾雪绛松一口气:“居然想出这种方法。”

    钟声敲响,更漏开始计时。

    北澜学子抢先开口:“诸位裁决,诸位同窗,今日上殿与‘南渊榜首’同场辩难,实乃在下之幸……”

    他状态很好,旁征博引,滔滔不绝。

    林渡之立在桌前,摆开两大张宣纸,左右手同时落笔,运笔如飞。

    观赛者距离较远,看不清纸上内容。

    “就算他怕自己写不完,也不能这样吧……”

    “若字迹太潦草,裁决辨识不清,念起来断断续续,更是吃亏。”

    林渡之恍若未闻,面容沉静,笔走龙蛇,姿态似有奇妙韵律。人们越看越觉赏心悦目,有些已顾不上听那学子论述。

    更漏滴尽时,裁决示意李辙闭口。林渡之却已收笔,不多不少,正好半个时辰。

    裁决接过,只见纸上字迹工整,竟无一涂改,似一气呵成。他清清嗓子,朗声念诵。

    这篇论述抑扬顿挫韵脚相合,念起来朗朗上口,毫无滞涩感。听起来条理分明,环环相扣。文末三番发问,李辙无一能答,不禁汗如雨下。

    待裁决念罢,殿内寂静,片刻后掌声雷动。执事一看更漏,竟也是半个时辰,不差一秒。

    如此往复三轮,第四轮开始前,对手不堪重压,终于弃权。

    殿内学子说看林渡之左右开弓的书法表演,比辩难精彩,殿外众人说听他写的文章,更为酣畅淋漓。

    记录比赛过程的执事写了半本笔记,后世立传者以此揣测当日情景:

    “林公少时寡言,长于翰墨,与人辩难,以笔代口。左右开弓作文章,既有佳致,兼辞条丰蔚,甚足以动心骇听。众人注神倾意,不觉流汗交面……”

    现在的顾雪绛和林渡之只顾得上开心,他们走偏殿避开人潮,绕到幽僻的花廊下,把那些欢呼议论抛在身后。

    “可以啊鹿,竟想出这个法子。没人了,不用装,你快说话。”

    林渡之依然打手语,张口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

    顾雪绛慌了:“谁害你,是谁害你?!”

    林渡之摇头,拉过他手掌,在手心写下‘骗人’两个字。

    顾雪绛皱眉:“你不想骗人,所以给自己下了哑药?”

    林渡之‘嗯嗯啊啊’的点头,一边拍他后背,让他别生气。

    顾雪绛还哪里气的起来:“多久能好?”

    林鹿伸出三根手指。

    “三天?有没有后遗症?”

    林鹿点头又摇头。

    “以后不要这样。”

    林渡之笑了笑,在他手心写:知道了。

    ***

    程千仞上场的前一天,收到一封来自青山院的请柬。

    那里的武修们很少用这类东西。有什么事情,喊一声就走。

    这次为了表示尊重,特按读书人的规矩办事。

    程千仞一人一剑,很爽快地前去赴约。

    开门的是刘镜,他明天演武场上的对手,态度亲切地将他迎进门:“程师弟,快请进。”

    院里六七个人,石桌上四五坛酒。

    程千仞隐隐猜到他们的用意。

    都是一起打过马球的队友,大家坐下来二话不说先喝两坛。

    酒过三巡,周延拍着程千仞肩膀:“我们武修,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跟你直说,今年武试抽签的形势,对南渊很不利。但咱们做东,按理说前十要占五位,三甲占一位,才不算跌份,不然就是被北澜压着打的第十个年头……”

    “我抽到了傅克己,恐怕无缘挑战赛。你与刘师兄战力相当,明日你们不管谁胜,挑战赛都无力再战。”

    “南渊至少要有一个人去争三甲。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程千仞轻声问道:“所以,为学院荣誉,我与刘师兄明天假打,留一个人保存实力去挑战赛?”

    他放下酒碗,心道可惜。这是飞凤楼的竹叶青,他很久没舍得买了。

    周延摆摆手:“这个院子有隔绝探视的阵法,随便说。你别慌,这也算不成文规矩,去年我参赛时,前辈师兄们都这么干。真打假打,受伤程度,除了自己,谁分的清?一切为了学院。”

    程千仞笑了:“不错。南渊利益大于天,个人荣辱何足道哉。”

    众人拍手称快,又要来敬他酒,程千仞也不客气,豪饮三碗。

    忽道:“只是害刘师兄受委屈,需故意输给我。”

    气氛瞬间凝固,饮酒者面面相觑。

    刘镜艰涩道:“你说什么?”

    程千仞卸下旧剑,放在石桌上。从容起身。众人瞬间戒备,不由自主去摸腰畔兵器。

    “双院斗法期间禁私斗,但周师兄方才说过,这个院子有隔绝阵法。”

    萧索秋风,暗香浮动,原是院落一角的木樨花。

    程千仞走向花树,一边说道:“刘师兄既然不甘心,我怎么会甘心?我相信诸位切实为南渊考虑。眼下有一个最公平的方法。”

    他折下一截花枝。木樨花苞颤巍巍,犹带晨露。

    他说:“请。”

    ***

    程千仞与刘镜一战,南北两院本以为是场势均力敌的苦战。最终却以程千仞三招克敌结束。虽然精彩,但不过瘾。人们对挑战赛更加期待。‘南渊第一天才’的声望一时达到顶点。

    “明天我会尽量消耗他,逼出他的最强杀招。你在场下看好,如果没有五成以上把握,就不要选择挑战他。”

    周延上场前一日,对程千仞如是说。等到排名出来,比起傅克己原上求,挑战第三名显然更加稳妥。

    当天不用顾雪绛等人操心,青山院的武修们帮他们占了最好的看台位置。

    但程千仞没有来。

    因为他要突破了,不得不闭关。

    这个时机足够好,也足够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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