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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沉默时便是柔见钢(第1页)

我的母亲,出生在解放那年,一个农村还算殷实的家庭。据说小时候学习不错,人长得也漂亮。农村条件不好,初中没有毕业,但说话不含糊,条分缕析,言语贴切。一生相夫教子,油盐酱醋,和睦的家庭和有序的生活秩序就是她全部的工作。

母亲精明干练,勤劳俭朴,通情达理,为人和善,与世不争,一切贤妻良母的秉性都不缺。

她最大的满足是家人三世同堂,相扶相伴,五口人同住在春有花夏有荫秋有落红冬有韵的小区里。平日在散步或者锻炼时,顺搭着与同龄老人闲散交际,她希望一辈子这样宁静,春来冬去,了却一生。即便是一次短暂的旅行,她也不愿意离开小区半步,她觉得哪儿也没家好。

她最大的骄傲是自己的生育。一男一女,一医一教,这是她们那代妇女天天烧高香,对自己肚子的膜拜,母亲的肚子决定家道命运!虽然儿女早都有了儿女,而且有趣的——依然是儿子生儿子,女儿生女儿!她相信这是前世修行天恩浩荡的结果。所以,必得做一个好人,不必吃斋念佛,但应顺应天理,遵从道德;我感谢母亲和她选择性生产的肚子!

她最大的快乐是孙子。晚饭后,孙子交待完一天的作业,倚在软和的沙发上偎着她看电视剧时,她抚弄孙子黄黄的头发,揉捏孙子稚嫩而日渐丰腴的肩头,摩挲孙子柔嫩的小肚腹,那天赋的母性慈光和无以言传的慈爱,便写在脸上浮在眼前。你会觉得,刹那间,时光产生了一种凝固的美。但,孙子已经12岁了,这样的时刻其实不多见,即便偶现,也会体察到一丝抗拒的突兀。

你飞快的时光啊,孩子们任着性地长!但迟暮的老人呢,他们伸出手试图在苍老的指尖下触摸到血脉亲情的续动,却被你时间的幕墙无情地挡回,你麻木的把他们送给遗忘,同样也飞快哪!人生中有些事情,时光需要静止,有些事情,则需要时间流动,时间就这样变幻着人的感情。

年华奔流,我的自以为是不断地助长着无心的傲慢,工作、应酬挤占了我全部的时间,挥霍掉所有的情感而无暇他顾,完全忽视时间正在对老人一点点的下手,让他们老,更老;无所求,更无所求。直到最近,为着一件小事,我在家里极端地数落了她。没想到的是,她整整三个星期不看我一眼,也不说一句话,当然还是可以吃她做的饭。这让我担心,也有些不安,担心伤了她的心,害怕给孩子一个坏的示范。这件事在家里造成了一些影响,妹妹回家省亲,6岁的小侄女然临走时,借着给我梳头发捶后背,在我痒酥酥的耳边说:

“舅舅,你不要惹外婆生气,她好老了嘛,会气病的”

“你这次不用送给我礼物,你和外婆说话,就是给我的礼物了”

“要是下次我回来,你还没和我,我真的不理你了哦”

三句小孩子话,给了我这个大人惊醒的转身。我没有辜负然妹儿的一番好意,时间翻过了这一页。

母亲一贯隐忍、寡欲、温和,垂垂老矣,可在这件小事上,对我的漠然和冷淡,给予我无语的回击,以异乎寻常的执拗和决心,呼吁着存在。母亲不是我生活的中心,但必须要在我的心中,老人的心哪里可以忽略!否则,她的柔可以化作钢!这件平常小事里有蕴含着个一点即破的大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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