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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中并且毫不避讳日常生活中琐碎平常的话题并不是自觉的,是在内外强烈的对比冲突中表现出的一种辛酸的无奈,是为了表达他的思想而服务的。在绘画与诗歌中,他都一再流露自身与荷花的多番情结,而在我看来,荷花在诗人生命世界里就是象征着因无人相闻、相识、相和而发的英雄式的寂寞。“天池的荷花 / 那是我隔宿的快乐”、“相思是一朵过季的荷 / 不幸生在寂静的池塘”梦醒梦却成空,此种忧郁怎么不叫人喟叹千万?

    然而夜白总归要来得恬淡些的,无论是情感的抒发还是遣词用句都来得舒缓。“我愿意定格于微笑 / 忘却一切人为的忧愁”这或许同他的成长经历有关,他所不曾泯灭的人类宽博的爱和他那崇高的人文关怀让他站得高些、也表现得宽容些,从而有意无意压制着自我感情的外露。确实如此,表现在他诗歌中饱满而诚恳的情绪波动总是这般淡淡地倾诉,诗人似乎以事不关己的架势游离于人群之外,但是呀,拳拳关切之意就藏在每一个诗句中了。是的,世俗的色相,就悉数显现在他淡然的诗章中了。这一方面我要说的是,夜白的诗歌不但以孤独为基调,且充满着爱的芬芳。这是怎样一颗尘世里的心?但两者并不悖离。我有一个看法,那就是夜白所有忧伤与寂寞的来由,全因为他丰富而善感的赤诚之心在平庸化了的客观世界中无法得以展现和满足——他有着怎样一颗尘世里的心?而另一方面,则自然地转入对他诗歌创作技巧方面的探究。

    诗歌的情感在于适当地约束而不在放纵,尤其是诗意泛滥之时,否则容易坏了整体美和总体的感染力度。夜白尽可能把内心的感情藏于文字的背面,我深以为之,其感召力甚是明显。诗人在诗歌艺术上的实践,不但在于寻找属于自己的并且稳定的表达方式,还在于确立适合于自我抒情的途径——但这并不是固定的一成不变的,相反可以是多方位的;诗人们的抒情成效的高低差别就反映于此间了。夜白的诗篇写得平实、好读,有点平民化,没有刻意地惨淡地经营的嫌疑,这与他的创作才华和创作方式相称,如

    走吧,走吧。

    想走多远就走多远

    在没人认识的土地上:

    默念伊的名字。

    ——浪迹诗人

    他的抒情气质一目了然了。但他难有纵横家的风度,诗艺相对地狭小而缺乏开放者广收博纳的优良作风,使得其风格——或许因已形成固定模式的缘故——缺少变化,这不能不说是一种缺憾。

    夜白的艺术表现手法趋于单一化,且不很娴熟。尽管他也有意加强他诗歌内在的旋律以及词语的跳跃性与伸缩性,但他做得不够——甚至可以说他恰恰就生疏于此了。词语的弹跳性与跃迁性不够,诗歌常有的表现方式因得不到较好的舒展而不甚到位,以至于诗歌张力与附着力的普遍欠缺,一方面有损于诗歌作为形象化了的艺术的本质魅力,另一方面则难免影响到(这是一种束缚性的绳索)诗人情感的表达,很多内心的实质不能得到恰如其分的展示。更进一步地揭示,其实上边两方面还是互为因果的,后者可以是成就前者的一个因素、并伙同其他的关于诗歌内外在的工夫的匮乏的相互作用下使诗歌的本质魅力受损。当然我们似乎也不必过多地指责诗人的缺陷,谁都有自己的也只适合于自己的抒情样式,况且他急于出这本集子,也许是其中的一个原因。从他所署的时间来看,百来首诗歌都是本年度整理出来的——不外乎大半年耳——时间的确短促了点,尤其是最末部分显得粗糙了好些。但对于态度真正严谨的诗人而言是很不应该如此草率的。

    “工夫在诗外”诚然,正如上文所说,诗歌艺术在于不惮、不倦的探索,才可能达到自我完善的美好的终极的目的。优秀的诗歌——对于每一首诗歌,尽管我们不能笼统地冠之于“好”或者“坏”但其间能够沉淀多少有价值的东西方家一眼即可看穿——向来是思想与艺术的完美统一。夜白的诗歌就缺少这么一种探索的先锋意识(这兴许就是夜白艺术表现手法单一化以及因此而生的陌生化与生疏化的重要原因了)“我该向读者忏悔的 / 没能让所有人因诗 / 而幸福而快乐”尽管他也有向上攀爬的内在要求,以期把更美更圆熟也更有感染力的诗歌奉献给广大读者。但做得不够却是既在的事实。不过关于这点我宁愿宽容些,即我希望夜白有这种探索的意识,只不过还在赶路的过程中,尚未形成规模,诗歌创作上亦未找到适宜的切入口。当然,这就是广泛存在于大千世界中的矛盾问题了。是的,理论价值总不等同于创作成绩,人的愿望也不总都能实现,生活合理的一面同这种合理性背后的悖谬,总是连在一道的。然而我们就听之任之而一筹莫展了么?自然不是的,我们人类的意识是能动的,那就是我们总是寻找着一条或者多条无往而便利的捷径,让矛盾往好的方面逆转,从而解决我们所碰到的难题——人类的伟大之处的确是那些消极承受的动物们所无法比拟的。

    或许缘于其平淡的抒情方式的要求,夜白的诗歌表现出程度不一的散化的趋势,如同流水的倾泻自然顺畅却难以收拾与约束。现代生活的琐碎化引发诗歌的解体与重构,为表现与日常生活相对应的主题而适当地散化是可取的,但这有一个度。历史上也有不少方家探索并实践过——如美国的惠特曼和印度的泰戈尔,甚至是上个世纪我国民主革命上升时期的一些诗人——也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但这是同他们特定的时代想应和的,而且那些做得好些的方家们还考虑到诗歌本身的内在要求,而非爽性泼墨一般地快意为之。夜白的诗歌,总体上都是自由体诗,留下了前人探索中的诸多痕迹,在诗意的凝聚、内敛与外收、典型化的把握上是失之于不足的——这毋庸忌讳。但从另一个角度上说,我们都是在前进中的,诗歌是一个不断回升的过程,今日的不足可能就是促成自我完善和沉淀的转折点,在艺术这条无终止的道路上,谁都不可能一蹴而就,谁也不能说他上升到了艺术上的制高点。

    倘若在夜白的诗歌整体上、综合夜白创作技巧和固有的思想性、情感性,即总体的文学艺术价值方面作进一步的研讨,则不但可以把上边关于夜白在创作上所表现的各种现象和问题都串成一条线,还能在高处上把握夜白创作的总体特色及创作中可能出现的难题。承上所述,夜白的诗歌居多为自由体诗,即不讲求辞藻与音韵,而以情感(甚至还可能是狭隘化了的灵感)的勃发为凭借注重诗意的渲染和铺陈,这很好地反映出夜白在创作过程中的基本情形。按理说夜白对他的生活和他生活的城市有一定的甚至是切肤的了解,他理当明智些地以更可靠的方式——诗意的挖掘、捕捉与抒发——完成他的创作,然而有意无意过多地依赖瞬息的灵感取胜,颇有点类似于偏走险锋、刀口觅胜,这样夜白无疑不自主地为自己设计好了圈套,因为灵感是不很可靠的,有其偶发性与不稳定性。这又同上边所指的相关夜白处理他生活取材与艺术题材的问题相互合拍了。上文所说 “夜白把视野投放到日常生活中并且毫不避讳日常生活中琐碎平常的话题并不是自觉的,是在内外强烈的对比冲突中表现出的一种辛酸的无奈,是为了表达他的思想而服务的。”这一方面可以说明其作品有一定感染力,即在近似于压迫中所作的反抗并因反抗无力而在情难自禁中自然逸出的呻吟一般的话语,这是真诚的,并能惹人同情,引起普遍的共鸣;另一方面则因夜白的不自觉性,又难免损坏了艺术形象。分析他的作品:如若情与景能够较好地嵌合、意与境的和谐统一能够找到适宜的切入点,则夜白此阶段的创作成绩是可喜的,表现出一定的生机与活力,即得以较完好的演绎;反之则很可能就是败笔。这一方面就是夜白在创作过程中的基本情形了——艰难性,每走一步都充满了挑战、矛盾和危机意识,而另一方面则可以解释夜白总体成就不高的事实。

    说到这,一个顶有趣的现象凸现出水面了。承上文所言我以为夜白是少(请注意这个“少”字)受时兴的各种熙熙攘攘的诗歌流派和与之相对应的创作取舍的影响的,但另一个事实的真相是,在字里行句间,夜白的诗歌亦都不同程度地表现出与现今各种审美情趣相似的某种发展趋势。这自相矛盾了么?我认为没有,我也相信我的审美直觉和文艺判断力!其一,我说过我只是针对诗歌本身而言的。对诗歌的抒情主体作必要的了解是必须的,但不是主要方面,更不是理论评说家的本质任务;批评家为了论证与据理的全面性、以免有所纰漏而伤及整体、进而影响到文本的科学性与严谨性,方以辅助的手段去认识抒情主体,即我们的诗人们。而我想我的认识已经到位了,这就够了。况且我还说过,为了少受先入为主的感性认识的误导,我相反还有意识地淡漠(再请注意这“淡漠”而不是一概抹杀)了对抒情主体的诗歌之外的了解。其一,也是更为重要的,我更加情愿相信,夜白在他创作上表现的审美趣味是与当代诗歌中某种意识规范遥相呼应的,是以自省、自觉的方式融入诗歌的大圈子的而非有意模仿而达到这种嬗变。是的,这充分显现出诗人主动地进行诗歌创作的良好的为文态度,更体现了诗歌作为特殊的意识形态的一面:(一)诗歌作为上层建筑的有机构成因素,不能不受该时代的经济模式的影响——即诗歌大潮流总要同现今的生产力的发展保持大体一致的步伐——而这种影响还是起着决定性意义的。一个有所染指的诗人在这方面完全应该是自觉的,时代与诗歌本身对诗人双重的选择必然同诗人自我对诗歌的选择相合拍,表现的形式就是以作品为中介,广大读者对他创作业绩所持的或肯定或否定的态度。所以在这个意义上说——我想事实也应当如此——诗歌的审美情趣在大范围内是可以取得一致见解的,这才是诗歌创作的正当的趋附,是主流,也才可能富有当代特色和时代气息。(二)诗歌是建立于形象艺术之上的特殊的审美的意识形态,它对亦有能动的反作用的一面。其内在的要求,就是促发诗人群体内部的解构、分流和重组,并在大范围内达到类似的甚至是共同的代表着主流文化发展方向的审美要求。这是积极的,也充分体现诗歌独特的秉性,这也就说明了诗歌可以经久不息的原因、可以一再地在低谷上迅速地崛起的原因。然而很遗憾,很多诗人们,甚至是颇有见地的文艺理论家因总体认识不够而往往片面地予以肢解。上边的诸多文艺现象不是顶有趣的么?诚然如斯!但仅仅指出现象似乎不足以说明大的问题,是不够的,而惟有挖掘遁形于现象内部的实质才是我们最终的目的。但于此——我却不愿多说,我只提出一些表面的问题:比如上边的现象背后的实质内容,可以作为评判诗人作为,即所取得的创作实绩的一个标准;比如可以解释当今诗坛上流派与宣言多于、大过于诗人圈子的反常现象,亦可解释那些诗人群体们普遍的平平的创作业绩直接的本质的根源。不但缺乏理性的指引,还缺乏诗歌应有的基本的素养,使得很多流派的诗人先生们幻想“惟我独尊”、阴谋“打倒与摧毁一切”而希图以胜利者的姿态接过诗歌的旗帜,这是很可笑也很肤浅的。是的,他们欠缺包容性,欠缺整体意识,更欠缺积极融入并为营造一个大一统的可以代表主流意识的更合理的审美形态而携手努力的开放者和进取者的现代菁英所应有的雍容的风范和气度,相反各自为营,相互叫骂,于吵吵闹闹中日益磨灭诗歌的本性和创作规律——这是不难理解的。

    在序言中我搀杂了不少文艺观点,而似乎使整篇结构松散了,并且不足于表现我的主题“旋转于城市的喧嚣中:世俗的色相”不知能否得到作者,我的朋友夜白——但愿他如意——以及广大读者的理解,尽管我也有理由相信我的文艺观点较好地融入到主题中去了而了无痕迹。但是到了这我实在有些彷徨了——甚至始于真正开始着手写作时——比如我们出诗集的目的、比如每本集子附带上序言的目的。我能说什么好呢,我又能说什么好呢?其实我的朋友夜白也有着这样的迷惘。商业化的加剧一再把文学推到一切文化的边缘,使得文学成了似乎只有有钱人才玩得起的消遣(这自然是片面的,但却不无道理),比如出一本集子,是要自己出钱的。但不管怎么说,请容许我这样作个不成熟的终结吧:诗人们不殚心力地写诗、出书,是出于对读者的热诚;而我们所作的序言,仅仅为表示对诗人的祝贺和一片崇敬之情!于此,我的朋友,夜白,再度为你诗集的诞生而祝贺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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