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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夜萧低呼一声,忙走向莲瞳,抓起她的手。

    莲瞳脸色无比阴沉,对于手上握着的茶杯已然被她捏成碎片,并且划伤了掌心一事似全无所觉,直到周夜萧抓住她的手细看,才恍然回神。

    她的手下意识微微往回抽了下。但周夜萧并没有放开,他正专注于帮她处理手上的碎片,对她的动作全无所觉。

    莲瞳静静打量周夜萧,两人有多少年没靠这么近了呢?

    好像是从她宣布两人即将成亲、又相信子熙被陷害时周夜萧肯定也是参与其中的人之一后,从此两人何止不再是朋友,根本就是仇人了。她不让他靠近,他也不会主动接近她。有时两人依礼同房,也不过是方便她看着他的脸想念子熙

    她看的人从来不是他!两人成亲十五年有了吧?自从子熙离开京岛后,她也直接当周夜萧这个人不存在了,从来没好好地、只纯粹地看周夜萧这个人。

    现在,莲瞳正在看周夜萧,神色复杂而不自知

    她想起花吉莳说夜萧被施了易魂大法,也就是这具身体内的灵魂不再是周夜萧,而是子熙;但花灵却持相反的看法,她很直接地说这是催眠,所谓催眠就是透过一种奇特的方法下达指令,让被下指令的人得到暗示,会不由自主相信自己就是下令者口中所说的那个人。

    莲瞳是个实际的人,虽然相信花吉莳的说法应该不假,但根据这阵子对周夜萧的观察,她认为花灵所说的催眠可信度更高。虽然周夜萧仿得很好,但他永远不会是子熙。

    如果他真成了子熙莲瞳在心底想着这一点,手掌突然使劲,冷不防扯住周夜萧的手掌,将他用力拉向自己——

    周夜萧来不及惊呼,出于反射动作地往后退,在稍稍踉跄一步后,定住身形,没有扑进莲瞳怀中。

    “王?您为何?”周夜萧惊讶地问。

    “夜萧,你的力气还是很大呢。”莲瞳没发现自己是带着微笑说这句话的。

    自从子熙被迫离开京岛后,莲瞳再也没与周夜萧好好说过话,更别说对他微笑了。

    “王”周夜萧直觉地想脱口说:我不叫周夜萧。但不知怎地,在莲瞳温和带笑的目光下,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胸中似有股酸涩堵着,而喉咙则不知为何发热有一种好熟悉又好心酸的感觉

    “你不记得了吧?就算你没被施了法咒,也应该是不记得了。”莲瞳回忆地轻喃:“我在云莲岛第一次看到你,就对你很感兴趣。并不是因为你很美,而是我看到你轻易把两名企图轻薄你的女人给一把推入湖中,还把她们搭乘的那条舴艋舟随便竿子一拨,就打翻弄沉了。那需要多大的力气啊?!而你却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虽然我那时也做得到这样的事,但我是女人,而且我天生力气大。所以那时我便决定一定要认识你。”

    “我不记得做过这样的事”周夜萧微弱地轻喃。他是温雅的周子熙啊,这辈子没做过一件不优雅的事,又怎么可能会把别人推入湖中?

    “没关系,我记得就好。我说了,就算你人好好的,也不会记着这样的事。”莲瞳温和地道。

    “不是的,我真的没有做过,我不可能”

    “夜萧,你被催眠了。也许你的心也愿意被催眠,所以才会任由自己变成这样。可是,不管你怎么愿意,或,我怎么希望,你都不是子熙。子熙已经死了。”莲瞳定定地望着他的眼,不让他逃避。

    “死了?”周夜萧木木然地轻问,并不企图躲开莲瞳的眼——又一个周夜萧的特色,从不躲避别人的眼光,常常忘了在女人的直视下,该要谦卑地低头回避。

    莲瞳点头:“是的,死了。是你、是我一同害死了他。”

    周夜萧震惊地瞠目,却没办法开口再问下去,也没有勇气去问,即使他心中好乱好痛也有好多疑问,可是他就是不敢问!

    莲瞳淡淡苦笑:

    “吉莳时曾经对我说,我的人生被你们这对兄弟搅得乱七八糟。也许是吧。可是,我其实也知道,如果你们兄弟俩没有认识我,这辈子应该会过得更好。”伸出手指,依恋地抚上周夜萧绝色的脸蛋。在看周子熙,也在看周夜萧,眼神带着悲痛与爱恨,轻而沉地接着道:“那时我太天真也太自负,才会造成子熙的悲剧。而我后来又处理得太拙劣,为子熙所安排的一切,都没能真正保护到他。”

    对周夜萧开口说实话是容易的,莲瞳从来无需在他面前表现出最高尚优雅的一面。他不是子熙,不是她最想呵护讨好,想给他一片只有欢笑而无任何丑恶的世界的那个人;因为不必担心会吓坏他,所以她能够把所有的丑陋呈现在周夜萧面前——

    “那时我娶你,也是基于一分私心,我猜你当时没有反对,就是因为你知道我的企图,而不是我以为的为了侵占原本该属于子熙的幸福与富贵许多事,我如今都渐渐想清楚了。那时,我想要日后子熙顶着你的名当我实质上的丈夫,然后在危机仍在时,让你为子熙挡去一切灾难。所以我娶你,我公开把子熙驱赶出京岛,并要他终身不得回到京岛这片土地上来。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来做准备。我利用你利用得毫无愧疚,把你看成爱慕虚荣的男人,对我的计画比较方便,我可以不带任何愧疚地利用你。恨你,比对你感到愧疚容易太多了。”

    周夜萧的表情仍是一片木然,双眸像是冰封了,透明而望不见任何情绪。但莲瞳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仍是说道:

    “夜萧你总是这样,思绪藏得太深,所以我不知道你是否看清了一切,却什么都不说。我让子熙看到我最美好的一面,却不在乎让你看到我最阴暗的那一面。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卑劣呢?我把所有的挫败、无能,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你身上来求得自己的解脱,你是不是全都知道?”

    周夜萧静默,但眼眶微微泛红。

    莲瞳轻轻点着他额上的那颗朱砂红痣。

    “醒过来吧,夜萧。不管有多痛,我们都必须面对这个事实——我们都是伤害子熙的凶手,你是以易莲,而我是以爱我好想知道子熙在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心中在想什么而你,愿意将自己变成子熙,又是为了什么?醒过来吧!夜萧。纵然我们是彼此的罪业、彼此的折磨,这辈子都会活得很痛”微微颤抖的红唇轻轻印上那红痣,气若游丝地低语:“我们可以软弱,但不能逃避”

    说完,像是耗尽了所有气力,疲惫得再也站不住似的,莲瞳的额头贴上周夜萧的,整个人靠在他身上,再不能言语。

    书房门外,除了四个被暂时点成木头人的武卫外,还站着三个不请自来的人——花灵、花吉莳、花咏静。

    她们三人是特地为了找周夜萧而来,却没想到会意外地听到这些话。莲瞳与周夜萧的对话并不适合被人听到,而此刻的氛围,也不适合有旁人在场。所以花咏静在花吉莳的示意下,很快拿银针点了四名武卫的穴道,让他们暂时失去意识后,三人就屏息地站在门外,决定等他们把话谈完再进去,哪知道这些内容愈听愈令人沉重,尤其是花灵,脸色变得更苍白了。

    还要进去吗?就算是神经最大条的花咏静也认为此时不宜进去,所以悄悄地使眼色暗问。

    花吉莳摇摇头,看了花灵一眼,想知道她有何看法。

    花灵什么表情也没有,转身就走。

    “为什么不今天通过闸关进京岛?”一个冷沉的男声质问着。

    “你也看到了,所有前来贺寿的人,从上到下,从官员到粗使小仆,哪一个不是晕船与花粉害得几乎没脱去一条命?!你居然要我们在这么狼狈的情况下进入京岛?这像什么话!我所带领的使节团,可是代表了我堂堂华国的天威,一举一动都关系着我堂堂华国的颜面,无论如何,我们是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进京岛的!至少要在这里休养生息三天,让所有人恢复体力,把仪容打点好后,以最风光的姿态进京岛才行!炳——哈啾!”向梅有气无力边打喷嚏,理所当然地说着。

    “进京岛后也可以好生休息,你的理由不成立。”男声毫不退让。

    “李格非!我冒着至大风险,让你藏身使节团里,要知道我可是为了偿还你们的情义而赌上了我堂堂华国的名誉。你不感激无妨,但做出这种过分的要求就不对了!”

    没错,站在向梅面前,穿着一身平凡无奇小厮打扮、身材比一般人高硕建壮的人,正是李格非。

    由于颂莲王四处通缉李格非,在其他国家或许力有未逮,但在盛莲国里,这项命令则一直被严格执行,即使已经过了七八个月,检查仍没放松,在每一个河关闸口都贴着李格非的画像,巡检人员对于每一个进入盛莲国的人都仔细打量,让李格非没有任何侥幸的机会。所以李格非才会改而找上向梅,要求她把他夹带进盛莲国。

    与向来随性的花灵不同,在花灵救下向梅的那天,李格非便已对向梅进行调查。一方面是防止向梅是敌人的可能性;另一方面,也知道“向”是华国的五大姓氏之一,猜测着这向梅就算不是皇族之人,也肯定与皇家有些亲戚关系,果然他没有猜错。

    在得知向悔确实是出身显赫之后,李格非便一直派人密切注意向梅的动向,后来听说向梅在今年的大考上勇夺状元,并被公布了真实身分乃皇亲国戚之后,一时之间成为华国上流社会里最风光的人物,备受皇帝宠爱,决定委以重任,好好栽培她。第一件重任便是把今年前往盛莲国祝贺莲帝登基十周年的出使大事,交付给向梅操办。

    一听到这个消息,李格非立即找上向梅。这也就是今日他能顺利进入盛莲国国境的原因。盛莲国对于外交使节的检查通常宽容而优惠,只随意清点人数,确定实际人数与册子上所呈报的相同后即放行。

    花灵失踪已经一个月了,心急如焚的李格非从不断呈报过来的消息中,知道花灵先是被富裕琴掳走,然后被一群神秘人士带走,后来因为颂莲王君被掳事件,让颂莲王率人攻进那批神秘人士的聚集地,救出了周夜萧的同时,也带走了身受重伤的花灵

    身受重伤的花灵!

    李格非看到这个消息之后就疯了!为什么花灵会受伤?是谁伤害了她?该死的!他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胆敢伤害花灵的人!就在他冲动地打算一路闯回盛莲国时,与向悔相关的消息恰好呈报过来,让他心中马上定下了这个计画。

    他回来盛莲是为了救花灵,所以不能任性行事,全凭一股匹夫之勇的快意是成不了事的。纵使心焦如焚,他仍然需要保持一丝丝冷静,不能让愤怒与冲动坏了人事。眼下,他只能把救花灵的事摆在第一,其他都不重要,他的将来会怎样也一点都不重要!

    “如果明天你不下令进京岛的话,我会自己进去——穿着华国皇家仆厮的衣服,硬闯闸关。”李格非平淡地说着。

    向梅听了差点跳起来,连还在晕船中都忘了!

    “你这是在恐吓本特使吗?!”

    “随便你怎么解读。总之,若我闯关失败被擒的话,一定会如实告诉官府,我是华国派来行刺莲帝的刺客。”

    “李格非!你!你你你你——”向梅惊怒得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你怎么敢这样做?不行!为了我伟大的华国,我现在就叫人把你关起来,省得给我国惹下祸事——喝!”声音猛然噎住。

    向梅呆若木鸡看着眼前被李格非一掌劈成碎片的厚实木桌这是铁木做的桌子,其材质之坚硬可比之于铁,于是称为铁木,据说就算是拿柴刀来劈,都要劈个老半天才能砍下一丁点木屑

    这个“据说”肯定严重失真!

    向梅两个眼珠子差点吓得蹦出来,胸口直打鼓,一时之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张大的嘴巴只能无助地发出“咔咔咔”的怪声。还想要叫人来把李格非抓起来呢!眼前现下,她没被李格非用两只手指头捏死,就已经是祖上有保佑了!

    这这这这李格非还算是个男人吗?全天下有哪个男人像他力气这样大的?这这这,实在太不象话了!如果每个男人都像他这样,那要叫世上所有的女人怎么活呀!向梅浑身发抖,在心底惨呼,生平第一次觉得印象中代表柔弱形象的男人,也许只是她的幻觉。在他们温顺的外表下,也许蕴含了无尽的爆发力

    李格非若无其事地收回劈桌的左掌,淡淡地看着向梅:

    “明天一早进京岛,有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很大好不好!她已经叫人把所有的行李卸下船、已经公告说要在这个“知客岛”的迎宾楼休息三天、已经与其他国家的使节官约好饭局,还有早就跟闸关官员说这三天不会进京岛,让他们把派来的迎宾大船都退回去了!

    如今一切的一切,难道就因为要顺从李格非这个无礼的要求而改变吗?这样叫她怎么开得了口?他有没有听过什么叫军令如山啊?!好,就算没有听过好了,做人总不能言而无信、做事也不该反复无常吧?!包别说她向梅这次出使到盛莲,可是代表着整个华国的颜面与形象,怎么可以就这样

    就在向梅在心底愤愤不平地骂着时,李格非漫不经心地将放置在供桌上的一尊半人高、以万年冰玉雕出的骏马轻易提起来

    天哪!不!那是华国皇帝特地挑来送给莲帝的主贺礼!很名贵、很珍稀、足以买下一个城池耶!李格非想对它干什么?!

    “放下!快放下!小心、很小心地放下!快!”向梅双手捧颊惊呼,整个人喘不过气,看似就要晕倒了。

    “那,明天,你怎么说?”

    “好好好!就明天!我现在马上去办!明天就进京岛!天啊!求求你快放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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